我殺了他。

  他躺在大理石地板的中央,冷冰冰地。鮮紅色的血液在灰色襯衫上渲染開來,搭配著深灰的地板,看來像是綻放在灰色草原上的一朵紅花。 

  我撫摸著他的臉龐,像是看一幅山水畫般地細細觀察他的毛髮、五官及肌理紋路。轉頭一看,發現桌旁掉落著一包在混亂中被踩扁的,他愛抽的BOSS香菸。我將菸盒抓了過來,整個攤開,在倖存的幾根香菸中選了一根放到他嘴裡﹔沉默一會後,象徵性地用手做了一個點火的姿勢,幫他把菸點上。

  我在他身旁坐了下來,看著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裳,以及不知何時早已凝固、像要烙印在我雙手般的朱色液體。我伸出手,拿起方才刺向他胸膛的銀白刀刃。我細細地看,看它銳利的刀身,以及上面所染的那一片赤紅色的血液。

  然後,不停哭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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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我醒來時,已經是早上九點的事。我坐起身來,摸了摸凌亂的頭髮,靜止一會後,隨即慌亂地摸向身旁的床墊。床墊上是空的,上面沒有人,但床單上隱約殘留著一絲體溫,以及他的古龍水香。

  我鬆了一口氣,脫力般地再度將身體攤在床上。

  「原來是個夢。」,我心想。

  搖了搖頭,猛地將身體撐起來,正想去浴室洗去這怪夢所留下的痕跡時,發現有人站在門口看著我。

  「妳終於醒來啦?」

  他頭髮梳理整齊,穿著灰色的襯衫及黑色長褲,手上拿著一根BOSS香菸,微笑看著我。

  我看著他身上的灰色襯衫及手上的菸,怔了一下。

  「妳怎麼啦?」

  「見鬼了嗎?」

  他將菸刁在嘴上,微笑著走到我的床邊。

  「不是見鬼,」
  「只是做了個惡夢。」我揉了揉眼睛,苦笑。

  「什麼惡夢?被壞人追殺?」他坐在我身邊,惡作劇地深吸了一口煙,將它吐在我的臉上。

  我咳了咳,白了他一眼。

  「不是被壞人追殺,」
  「是我殺了人。」我說。

  「喔?」
  「妳殺了誰?」他睜大眼睛,饒富趣味地看著我。

  我看著他的雙眼,眉頭一蹙,整個投身到他懷裡。

  「…妳怎麼了?」他撫摸著我的頭髮。

  我遲疑了一會。

  「我夢到你在外面有別的女人,而且還被我撞見你們親熱的樣子。我質問你,你不但老實承認,還說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玩玩,根本沒愛過我。」

  他將我的身體輕輕推開,直直地看著我。

  「所以…」我看著他的眼眸。

  「所以妳殺了我?」

  我猶豫了一下,點了點頭。

  他怔了怔,先是用啼笑皆非的表情看著我,接著像是懲罰似地,用手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。

  「好痛。」我摸了摸被敲的部位。

  「妳做這是什麼夢?」
  「妳是不是打從內心就覺得我會去偷人?」

  他瞪了我一下,轉過身背對著我。

  「對不起嘛。」
  「可是夢跟現實是相反的,這樣表示你是真心愛我啊。」我輕輕從背後抱了上去,朝著他臉頰吻了一下。

  「妳喔…」

  「對不起啦。」
  「我知道我錯了嘛。」我將手指順著他的臉龐,滑落到襯衫衣領上。

  「妳沒有錯喔。」

  他轉過頭來,意味深長地望著我。


  「妳沒有錯,」

  「只是做了場好夢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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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睜開雙眼,看著白色的天花板。我坐起身來,疲累地用手搓揉雙眼,赫然發現已凝固在手掌上的朱色液體,以及躺在我身旁的大理石地板上,穿著染紅的灰色襯衫,像是在灰色草原上綻放出紅色花朵的他。

  我看了他一眼。

  然後流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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