虛偽的美麗

　　「我一定會在21歲時死去。」

　　我和她站在一家超市裡，選購今天晚餐的材料。當我正要將一瓶胡椒粉
拿下來時，她突然冒出這句話。

　　「你怎麼知道？」我將胡椒粉轉了個身，尋找它的製造日期。

　　「因為詩人都會在21歲時死去。」她說。

　　「誰告訴你的？」我看了看標價。

　　「小時候住我家隔壁的大哥哥。」

　　我將胡椒粉放回架上，回頭看著她。

　　「…你怎麼會相信他？」

　　「因為他就在21歲時死掉了啊。」她皺了皺眉頭。

　　「他是詩人嗎？」

　　「不，」　
　
　　「他是賣麵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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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有一段時間，我是呈現無法回話的狀態。

　　深吸一口氣。

　　「好，我們先不論他是詩人還是賣麵的。」

　　「重點是，你並不是詩人啊。」

　　我放下購物籃，看著她。

　　「梵谷也是在死後才成名的啊。」她拿起架上一罐所費不貲的日式醬油。

　　「他是畫家。」我將日式醬油從她手上拿走，放回架上。

　　她瞪了我一眼。

　　「而且你根本不寫詩。」我說。

　　「我寫啊，」
　　「誰說我不寫。」她反駁。

　　「我怎麼不知道。」

　　「因為我今天才要開始寫啊。」

　　沉默三十秒。

　　「…我想做一個大膽的推測。」

　　「你是因為想在21歲時死去所以才想當詩人？」

　　「怎麼可能，」她好笑地看著我。
　　「如果想在21歲時死去，大可用其他比較簡單的方法啊。例如
吞安眠藥或是開瓦斯之類的。」

　　「那……？」

　　「為了合理化。」她說。

　　「合理化？」

　　「嗯，假定說我某天因為被現實壓扁而跑去自殺，大家也只會說：
『啊，因為她是詩人啊，詩人總是不長命。』之類，而不會去揣測我是否
因為性生活不滿或是其他不浪漫的原因而自殺。」

　　我獃了一會。

　　「可是你已經19歲了啊，」
　　「這樣你只剩兩年可活。」

　　她想了想。

　　「也是。」

　　「可是沒關係。」她抬高下巴，自信地看著我。

　　「？」

　　「因為我可以做搖滾歌手啊。」

　　「因為搖滾歌手會在24歲時死去嗎？」我嘆了口氣。

　　「不，」
　　「是26歲。」她說。

　　「不過沒差。」

　　她微笑，伸手將架上最昂貴的醬料放進購物籃。